碧玉知母亲要来,早早便在伍夫人庭外等候多时,见到吕青梅,连忙迎了上来,叫声:“娘亲。”眼泪便就开始在眼眶打转。
吕青梅连忙伸手拉住碧玉的手:“玉儿。”
碧玉看着边上的云蝶,匀出一只手来,牵住了云蝶的手:“妹妹。”
母女三人相携回碧玉房间。
碧玉与母亲吕青梅在房间低声聊天,云蝶坐在房门外的台阶上,看着门外的丫环和仆妇,不许她们靠近,只要有人上前,她便拿手上的细竹条抽她们。
这种行为,作为贵家**,自是不妥,作为傻女,却一切情有可原。
父亲云缎这次上京,看出伯父的诸多不妥,今日母亲来看二姐,有很多话要与姐姐讲。
云缎对妻女说:“三个女儿,能保全一个是一个,不能全部成为兄长的棋子,长兄利欲心太重,哪日出事,自家女儿都必将是他的弃子,怕是都得为他陪葬。咱们要先行筹划避险。”
云缎和吕青梅开始对兄长云锦存了私心。
云蝶可不想让别人听到母亲和姐姐的谈话,她把守着房门,不让任何人靠近。
听得岳母今日会来,伍博文提早归家,见到自己院中阶前坐着的粉装小女孩,应该就是自己妻妹。
伍博文上前,叫道:“妹妹,我是你姐夫。”
小女孩直直地看着他,并不理他,只是重复着说:“不许过来,你不许过来,过来我抽你。”
伍博文看蝶儿尚幼,伸手想去拉她,没想到云蝶大声尖叫:“你不要过来。”手上的竹枝直接朝伍博文身上招呼。
庭外丫环仆妇大声尖叫,引得吕青梅和碧玉一起从房中出来。
伍夫人听着仆人和她讲着:“夫人,二奶奶家里的那个妹子就是个傻的,并不止是守着奴等,二爷回来,她也不许二爷进屋,二爷想拉她一下,那傻妞便尖叫起来,对着二爷便抽,二爷身上挨了许多下。”
伍博文回来后,吕青梅的话少了许多,坐了没多久,便引蝶儿告辞出了伍府。
伍博文要送,被吕青梅拒绝。
从伍府出来,时间还早,吕青梅专门带着云蝶到京城有名食肆一品香吃饭。
本朝民风开放,对于女子上街行走之事,司空见惯。
吕青梅商户出身,幼时曾走过不少地方,又是云氏丝绸的当家主母,见多识广,且有钱,带着女儿出来吃饭,她并无顾忌。
吕青梅牵着云蝶刚进到一品香,便见着一群年纪轻轻,衣着华贵的公子哥,从二楼雅间下来。
时鸢便是其中之一。
时鸢无意一瞥,看到云蝶,眼睛马上亮了,穿过人群,径直向云蝶走来:“云绮兄弟,是你吗?你怎么这身打扮?”
云蝶见到时鸢,满眼惊喜,仿佛想到什么,马上低下了头,不再看他,连忙往她娘亲身后躲闪。
吕青梅见状,马上一把将云蝶拉到自己身后:“这位公子,这是小女云蝶,和我儿云绮很是相像,公子你可能认错了。”
吕青梅牵着云蝶的手轻微用力按了一下。
云蝶从吕青梅的身后慢慢探出头来,眼里满是懵懂,她看着时鸢,和刚才判若两人,目光有些呆滞,仿佛根本不认识他,木然地转动着脑袋,看上去有些怕,她扯了扯吕青梅的衣袖,奶声奶气地说:“娘,蝶儿饿。”
吕青梅低头小声哄着云蝶:“蝶儿乖,一会娘亲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吕青梅抬起头,看着时鸢:“小公子,我儿云绮,去岁在杭州府落水,伤了身子,如今尚在湖州家中养伤。公子贵姓,等我家绮儿好些,他上京来时,我好让他去拜望公子。”
时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,转身向吕青梅行礼:“夫人好,小生时鸢,是云绮的朋友。”
吕青梅笑着回礼:“原来是时小将军,以前也曾听我家绮儿提起过您,若下次将军路过湖州,请一定来我府上做客。”
时鸢行礼应道:“谢谢伯母相邀,时某到时一定前去。”
吕青梅牵着云蝶上楼,时鸢在后面一直盯着看,小云蝶却再也没有回过头来。
边上另外的公子问时鸢:“时兄,怎么?遇见熟人了?”
时鸢笑着应道:“我曾在杭州府遇到一个小兄弟,刚刚看那小姑娘,模样倒是和我那小兄弟有几分相似,认错了。”
其中有一个公子接口道:“刚刚这个小姑娘是个傻子,目里无光,声音如三岁孩童,她娘亲手都不敢松开她的手。”
时鸢跟着那群公子一起出了一品香的大门,临离开,他还是忍不住回首。
时小将军向来敏锐,那个女孩就是云绮,她见他第一眼的欣喜和当初第一次见自己的眼光一模一样,他们只不过离别一年不到,偶尔还有书信来往,时鸢怎会不认识云绮?
时鸢心中暗自疑惑:“云绮兄弟怎么变成这副模样,连和自己相认都不肯?或者说他原本就是小姑娘?”
一品香雅室,吕青梅问云蝶:“这位公子,你可曾认识?”
云蝶点头:“恩,去年随爹爹到杭州府购丝,遇到他,与他相识,只知他姓时名鸢,京城人氏,他年岁轻轻,便能领军队,平息了吴家和梁家引起的那场骚乱,父亲还夸他是青年才俊,文武双全。”
吕青梅突然说:“看他这副打扮,非富即贵,既是京中人士,能统军的,姓时,就镇国大将军时达兴,这时鸢怕是时大将军家的人,这种高门大户,你莹月姐姐未必攀得起,咱们商户,自要有自知之明。你虽不大,男女大妨要谨记在心。女子,一步错,步步错。”
吕青梅没停,继续道:“你大姐,怎么说起来,也只不过是个妾,当不得家,做不得主。二姐,嫁给那伍博文,虽是正妻,不过是庶子正妻。那伍大人,只不过五品郞中,伍夫人今天就敢这样欺咱们,就因为咱们是商户。这时公子再好,能嫁他的,都是高门贵女、公主郡主之流。我儿虽小,这些事和你讲来,为时尚早,但我儿早慧,早知道也不为错。”
吕青梅停了一会,叹了口气:“就算你再能耐,入得那高门,最多不过是妾室,最后必然沦落为任人拿捏的蝼蚁,我儿聪慧,岂能拘于那内室之中,与那些蠢妇为一男人争风吃醋?心思放大,这世间之大,天高地远,尽任我儿游,儿可记得?”
蝶儿虽不大懂,但父母所授,皆为她好,她虽对时鸢有好感,她年岁尚幼,心性未移,母亲一说,她便牢记在心。
蝶儿在母亲怀中,轻声应道:“女儿记下了。”
吕青梅很慎重地说道:“你两个姐姐,还能活着,且活得不错,那俩男人都是看在你爹娘接济的份上,若爹娘老去,她们仍不能立,命运可想而知,我儿千万记住莫步她俩后尘。”
云蝶见母亲如此,马上立了起来,向吕青梅行了一礼:“女儿谨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