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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年前,新婚燕尔,夏槐川主动请缨出兵。

我一步一叩首,沿着千级台阶登上寺庙,为他求得平安符。

他没接,挽起袖子。

露出的手腕上,缠着女子的红发绳。

他说:“母亲遗物已能庇佑平安,无需再添。”

原来,那并非母亲的遗物。

少年远去参军,心上人剪断发绳。

一半绞着她的辫子,一半牵着他的心脏。

他许诺,国家安定之日,定回来娶她。

那……

夏槐川,在你心里。

陪你从籍籍无名到功成名就的宋温玉,究竟又算什么?

五年相伴。

她知你冷暖,寒有秋衣,热有凉饮。

她知你心志,虽喜静少言,却逼着自己周旋名流,为你拓宽人脉。

她这辈子娇生惯养,但被你的仇敌掳去,整整七日,针扎指尖、坐老虎凳……

七尺男儿都痛哭招供,她却紧咬牙关,只字未吐。

这样的她。

只算得上你和她戏里,拆散苦命鸳鸯的恶人吗?

我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。

让晓玥一早出门,买了最近的船票。

三日后,恰是他们大婚之日。

又将夏槐川从前所赠之物,一一收起。

不多,一个小皮箱足以装下。

“太太,这也要当掉吗?

“这是督军当初亲自给您打的婚戒啊。”

晓玥问道。

我苦笑一下,点点头。

她红了眼,夹着哭音说:

“督军真是没长眼。

“咱们**相貌、才学、品行,哪样不是一等一的。

“那个女人,堂子里出来的,什么都不懂!”

“不可妄语。”

我止住了她的话头,怕小姑娘惹出祸端。

等晓玥去了当铺。

窗外忽然飘起梨花,如霰如雪。

我猛地想起什么,抬手摘下鬓边的梨蕊珠花。

手指渐渐收紧。

许久,才长叹一声,松了手。

手心被珠花下的金属夹刺伤,现出一抹血色。

离开前两日,我去了法无寺,将当掉的钱悉数捐掉。

寺庙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。

为感谢,住持赠我开过光的护身符。

抬脚跨出院门时。

一众骑兵,风驰电掣般驰至寺庙前。

为首之人,正是夏槐川。

香客纷纷避让,拥挤的道路让出空地。

夏槐川身着笔挺军装,勒住缰绳,利落地翻身下马,军靴稳稳踏在地上。

他伸出双手。

剑眉之下,薄唇微扬:

“放心,有我接着。”

马背上,沈梨初面若桃花,笑意盈盈地跌落他怀中。

北风乍起。

我紧了紧披肩,捂着嘴低低咳了声。

“二姨太,你怎么在这儿?”

沈梨初突然转头看向我,娇声问道。

“二姨太”三个字,她咬得很深。

夏槐川目光冷峻地打量着我,落在我手中的护身符上。

当着一众好事者的面,丝毫不留情面:

“这护身符,我说过不需要,你既求来了,便献给夫人吧。”

本来也不是给他的,听他这般说,我还是止不住难过。

艰难地吐出两个字。

“不行……”

夏槐川没说什么,比了比手势。

身旁的勤务兵,端着枪,趾高气扬地逼近。

“得罪了,二姨太。”

我看着夏槐川,突然笑了,松了手。

护身符掉在地上。

我迈步离开。

擦肩而过时,却被一把拽住手腕。

夏槐川垂下眼睫,冷冷睨着我。

皮质手套冰凉刺骨,力道大到像要捏碎腕骨。

“去,捡起来。”

“槐川……”

沈初梨扯了扯他的袖子,怯生生地说:

“宋家**不愿让我进门,不给就算了。”

钳着我手腕的力道又多了几分。

夏槐川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。

喉结滚动,像审问奸细般逼问:

“你手上的婚戒呢?”

我怔愣住,没想到他竟会留意到。

随口骗他:“圈口断了,叫人修补去了。”

他凸起的眉骨微展。

身后,沈梨初嘴角撇了下来。

变故就是那一瞬发生的。